這不是一場愉快的對話。

從開始到結束，勝己只不過確認了“青年即未來自己”的身份。

以及從“我是別人的替身”轉變成了“我是我自己的替身”而已。

#我替身我自己#

#我NTR我自己#

事情的嚴重程度一點也沒有因為這場談話減輕。

少年也不是為了聽平行時空的自己和七瀨的往事而在這裏的——雖然青年也沒有詳說的意思。

爆豪勝己只有在談論到過去時，那雙暗沈的像是死火山一樣的眼眸才點點簇亮起來。而一旦話風轉向現實，青年的面色上又籠上一層陰翳，濃重的抹不開顏色。

平行時空的爆豪勝己和風野七瀨有著無法替代的專屬回憶。

不會輕易向人展示，也不允許任何人介入。

看似平和的氛圍之下，暗湧不斷。

勝己只覺不爽，非常不爽。

忍無可忍，便無法再忍。

“所以？”

他用鼻子哼出一聲，不置可否。

青年動了動喉結，聲線喑啞，欲言又止：“如果你以為老子是你們之間阻礙的話……那就錯了。”

“來到這裏，非我本願。”

“老子遲早會回去，而這個時空的爆豪勝己只有你一個。”

他擡眸，視線沈甸甸望來，鎖定住了勝己。

青年不再收斂身上的氣勢，屬於五年後爆豪勝己的威壓壓了少年一頭。

“……你照顧好她。我有自己要做的事。”

少年再聽不下去，腳尖移向外方，下一秒就要離開這裏。

青年擡眸，視線極為淺淡地掠過他，簡短地說出結論，聲音卻沈甸甸的：“你就這麽走的話，你會後悔的。”

是宣示也是警告。

勝己怒極，對方宛若施舍的神情叫他渾身不適，滿心眼都想將面前這個頂著自己名字和外表的人炸上天回爐重造。

“狗屎，——老子的事不需要你來置喙，管好你自己。”

話裏話外都帶刺，少年還有許多話想劈頭蓋臉發洩一頓，但礙於情緒，勝己重重地快步離開了。

我緩了好久，跌跌撞撞走出房間。

正好看見未關合完全的大門和電梯“滴”的合攏聲音，心知少年依走遠的我頓時空落落的，有種失去了什麽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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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，抿唇壓下心頭的不適。

爆豪勝己還在廚房，身材挺拔，圍裙的系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身後，一如往昔。我回想起前世的天天又天天，有種微妙的時空錯亂感。

“現在吃嗎？”

我恍惚一下，低頭“嗯”了一聲。

我們一致性地沒有去談勝己的事情，專註於眼前的美食，氣氛說不出的沈悶。

……盡管在兩個月前的現世還非常熟悉，可剛剛和勝己吵了一架，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態度給爆豪勝己。

我有些煩亂，大口咽下像是果凍般融化在口腔的溫泉蛋，填充饑腸轆轆的肚皮：“好吃。”

我眼睛亮了起來，任何時候美食都是治愈人心的利器：“和以前的味道一樣。”

雖說只是普通的做法，並沒有加什麽佐料。

可爆豪勝己做的總歸和其他人不太一樣。

勝己做的也好吃，可最讓我習慣的還是二十歲爆豪勝己的料理。

青年低聲回覆：“嗯。”

氣氛又回到了原點。

我於是找起了話題，決不能將自己的情緒轉移到他身上。

“你……知道是我嗎？”

他悶聲回答：“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
我垂眸掩去瞬間酸脹起來的情緒：“……噢。”

……糟糕，要落淚了。

“我醒來後……就變成十七歲的自己了，差不多有兩周了。你是怎麽過來的？”

“中了敵人的個性。”

“……噗，大千世界，無奇不有。”

我站起來踮起腳，比了比高度：“二十歲的勝己和十五歲的果然不一樣，要高出好一些。”

對於我的接近，青年習以為常，甚至還習慣性地俯下了些許身子方便我的動作，毛茸茸的腦袋俯在我側上方，挺拔的淺金發落下來，在額際留下細碎陰影。

我指尖微顫地攀爬上對方的臉，隔著空氣描摹弧線，像被燙到一般迅速下移落到肩頭：“但是，你好像瘦了很多？”

“沒有……”青年別開視線，身體不自覺地後仰了些。

“對不起，很辛苦吧。”

“……”爆豪勝己抿唇，“沒有。”

口是心非的話音落下後，爆豪勝己扭回臉，在我猝不及防間低頭抱住了我。比我要高出很多的青年後背弓起，將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，擁抱的力度很緊。

“我終於抱到你了。”

他腦袋聳動著，堅硬的發絲摩挲著我的脖頸。

聲音從我頸側洩出來，低沈喑啞。

“——老子很想你。”

察覺到青年聲線裏顫抖的尾音，我一時急了，像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對方的後背，同時收緊了懷抱。

“就這樣抱一會兒。”

“……再等等。”

明明離開之前還比爆豪勝己要大三歲，現在卻一下子顛倒過來，他在身體上比我大了三歲，無聲地擁抱著我。

直到肩膀一沈，青年的力道沈沈落下，我才發現他竟然睡著了。

我暗自發笑，可馬上又意識到他這段時間說不定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。

心情一下子變覆雜了。

我毫不費力地用個性將爆豪勝己拖到最近的沙發上，青年期間又醒來過，但我蠻橫地合上了他的雙眼：“繼續睡吧。”

他的眼睫在我手心扇動兩下，乖巧地合上了。

我在膝蓋上墊了一層軟墊，再將他的腦袋搬上來，並在爆豪勝己身上蓋了薄毯。

……這還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，對方躺久了我還覺得有點腿麻，不過為了不打擾對方的睡眠，勉強還是能忍受的。

我垂眸，視線落在他久未休息而稍顯憔悴的臉上。

現在的煩惱只比之前和勝己吵架更甚，可是這種事，我卻不想求助朋友。

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出的選擇。

奶金發少年面色不虞地走出七瀨家所在的公寓，腳步匆忙地走向附近的公交車站。

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拐角，提著裝有咖啡果凍袋子的齊木楠雄擡頭看了看七樓的某個房間，又看了看少年即使是背影也寫著生氣的身影，滿臉都寫著“貴圈真亂”。

他只是普通地下班，普通地繞路買特價咖啡果凍回家，沒想到就不普通地遇到了這回事。

最初只是聽見風野七瀨和爆豪勝己吵架的心聲，人群之中對熟人的聲線格外敏感，接著齊木楠雄因為“替身”的字眼小小心虛了一把，最後就被迫旁聽了一整起事件。

包括平行時空爆豪勝己和這個時空爆豪的對話，他全部都知道了。

【事先說明，我不是有意偷聽的。】

【不過這真的不是什麽倫理大劇嗎？】

【普通高中生的青春戀情展開後為什麽會是半夜倫理劇？】

【……沒辦法。】

上次助攻不成反而將事情推向更糟糕方向的是他，會引出“替身論”——某種意義上說，算是風野七瀨和少年爆豪第一次吵架和第二次吵架源頭，甚至還是撮合他們在一起的愛神的齊木楠雄面無表情想道：【這次就再幫你們一回吧。】

吃瓜路人齊木楠雄決定動用超能力。

他如今的超能力較之高中時已經升級了許多。

其中有一樣是【共享記憶】，類同於【傳心術】，能將別人的記憶共享給另一個人。

二十歲爆豪勝己那樣深刻的過去，是現在十五歲的少年所不能理解的。

被“替身”的十五歲爆豪勝己的感覺，也是二十歲青年所無法感同身受的。

他擡手一揮，將兩人的記憶共享了。

【這一次……總不會好心辦壞事了吧。】

超能力者暗中想道。

奶金發少年步入公交車，坐在靠後的位置上閉目養神。

公交車身一震，勝己身形一顫，意識恍惚了一下，周圍場景迅速發生變化。他以十八歲少年的身體出現在了七瀨家公寓前。

頂著平行時空自己的軀殼，卻無法操縱身體。

勝己像是置身夢境般體驗了平行世界爆豪勝己的記憶。

——從那次莽撞錯誤的爆豪式安慰起，到隨後堅持不懈的追求，交往、見家長、同居，雙方按部就班，卻始終沒有戳破那一層。

青年時常從身後註視著風野七瀨，他對七瀨的愛意遠比對方所想象的要多。

爆豪勝己敏銳察覺到七瀨爽朗外表下的敏感和自卑，隨著感情加深和交往時間變長愈發嚴重。青年一次又一次糾正，卻始終沒有多大作用。這份自卑源自於個性的失去，曾經的天之驕子跌落神壇，即便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也始終無法跨越那道鴻溝。

他鐵了心要掐斷，決心要求婚，做好一切準備工作。

然後，就到了那一天。

爆豪勝己終身難忘的那一天。

陽光明媚，天氣平和，五元硬幣在日光下熠熠生輝。

——卻發生了那樣的事。

當他趕到敵人通知的廢棄工廠時，老舊的顯示屏突然開始運轉，播放起了畫面。

帶著黑色兜帽，口罩上的嘴咧到耳根的男人看向屏幕，旁若無人地和他打起了招呼。在男人身後，懸掛著失去意識的風野七瀨和三名陌生人。他們被分成兩邊，一邊是七瀨，一邊是另外三個人。

空中飛旋的無人機湊近來了個大鏡頭，爆豪勝己心系七瀨，卻仍舊註意到，另外三人似乎是這段時間來他幫助過的轄區內居民。

空中女子動了動，廢力地睜開了眼。

無人機懟到臉前，爆豪看見她茫然地眨了眨眼，七瀨“哆嗦”一下，警覺地看向鏡頭。

接著，無人機上傳出男人變聲器後的聲音，伴隨著硬幣掉落的聲響。

“哦呀，風語醒了。”他輕笑一聲：“爆殺卿，我們來做選擇題吧。”

即使他沒有透露下文，爆豪勝己也從這樣的配置中隱隱知道了他想做的事。

“風野七瀨，前英雄【風語】，是你從學生時代開始憧憬的學姐，同時也是你現在的女友，即將求婚的對象。”

“而這三個人……&%%……和你沒有任何關系，除了是你事務所所在轄區內的一員，曾受過你的幫助。”

青年重重地砸向墻壁，咬牙切齒：“開什麽玩笑。”

“爆殺卿，女朋友和你保護的群眾，她們兩者之間只能存活一方，你要救誰？”

鏡頭先落在那三個人身上。

最小的一個小女孩稚氣未脫，眼眶裏蓄著眼淚，透明的液體在臉頰上滑落。

“爆殺卿大人！”

“爆殺卿，救救我們！！”

鏡頭再落在風野七瀨身上。

七瀨活動著手腕，無力地掙紮著，唇線抿成一條直線，從始至終連鏡頭都沒有多看幾眼。

“這是個很難的選擇，我明白你。如果你無法做出選擇的話，不如將選擇權交給觀看直播的觀眾，讓他們幫你做出選擇？”

“——草！”

事情已經進行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。

自手間炸裂的火花讓顯示屏四分五裂，然而那散發著惡臭的男人依舊出現在無數碎片之中。同樣參與這次營救的同事悄無聲息地沖他搖了搖頭，意味著暫時無法尋找到基拉所處的方位。

戀人和群眾，是一道近乎無解的選擇題。

無論是選擇哪一個，都意味著拋棄了另一個，也無論如何都會背負罵名。

爆豪勝己選擇全部都救，無辜的群眾要救，即將求婚的女友也要救。

出於對七瀨的信任，以及對“她相信自己"的信任，爆豪勝己抿唇，在基拉的時限到來之前先選擇了群眾。

趕在尋人英雄找出七瀨和群眾的蹤跡時，爆豪勝己馬不停蹄趕往現場。

然而——

等待他的卻是七瀨的不信任和基拉的愚弄。

在最後一刻，七瀨因著強烈的心願而覺醒了失去兩年的個性——在過去的兩年間，她一直在努力嘗試恢覆個性，在這一天終於看見了希望。她顫顫巍巍地擡起手，輕微而又細小的風刃凝結在手心。

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，深知這是個無解局勢、基拉不會放過他們的七瀨親手割斷了繩結，自己替別人做出了選擇。

猶如新生的個性運用尚不熟練，笨拙地割了許多才最終斷開。

與此同時，爆豪勝己等人踏入大門。

行蹤暴露，加之計劃出現意外的基拉惱羞成怒，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兩邊，在不斷的驚呼聲中，雙方錯落著從高處地方墜落。

初得個性的七瀨與常人無異，從這樣的高度墜下面臨的只有死亡。

但身為前·英雄志願者，保護民眾的心情是十分強烈的。

在這樣一種絕境下，細小的風渦搖搖晃晃地聚攏，托舉在三人下方大幅減緩了他們下降的趨勢。而七瀨本人卻如一片飄飄蕩蕩的秋葉，最後歸於塵土。

……丟過一次的戒指被擺好在禮盒中，放置在事務所的櫃子裏。

爆豪勝己原本打算下班後帶走它，然而，再也等不到女子收下它的那一天了。

【前英雄【風語】自殺，原因系爆殺卿主動放棄！】

【【風語】死前奇跡覺醒個性，救下墜落群眾！】

【對話英雄：戀人or群眾？】

……

爆殺卿“選擇”了群眾，“放棄”了女友，間接“導致”女友死亡的事情成為了大眾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他一次次被采訪，一次次被揭開傷疤，生活在走不出的沈痛裏，不停地用工作麻痹自己。

時常痛到作嘔，眼眶都微微發紅。

但他哭不出來，也不能哭。

不是說死後的靈魂會徘徊七天後再走嗎？

如果被那家夥看見自己失落頹廢的樣子，——她還怎麽走？

淺金發少年一驚，思緒從回憶中抽出，回到現世。

公交車不知何時到站了，他搖了搖因為接收了冗長回憶而稍顯恍惚的大腦，沈著臉下了車。凝重的表情嚇跑了看了他一路想過來搭訕的女孩子。

這些記憶來的太兇太猛，就好像切身體會了平行世界自己的生活。雖然像夢一樣隨著時間漸漸淡化，但那份屬於爆豪勝己的感情仍令人心有餘悸。

並且——

所有過程中，他僅僅是作為旁觀者看著。

如果換作他自己，他保證不會再讓那麽無奈的未來重現。

開什麽玩笑啊傻逼敵人！

少年喉結動了動，一路回到了宿舍的房間。

室內一時沒有開燈，窗簾拉的很緊，黑黢黢的，他忽的想起爆豪勝己那些個痛到不能呼吸的日日夜夜，煩躁地開了燈。

勝己洗了澡，換了衣服，躺床上看了會書，思緒裏還是籠罩著風野七瀨和那家夥的事。

媽的。

算了。

【Line】

【風野七瀨】

【是否發起視頻通話邀請？】

【是】/【否】

【是】√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角色屬於平哥，OOC屬於我！今天也想要留言！

魚我所欲也，熊掌亦我所欲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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